卻說那阿某被封入法陣後便被那刺眼的血光晃得忍不住捂住了眼睛，自然不知自己被帶到了何處。大約一炷香後，掛在手鏈上的奪魄忽然光芒大作，興奮地險些失控。

阿某一驚，剛壓制住奪魄，就見眼前血光消退，漸漸顯現出四周的景象來。這是個空闊的洞穴，穴壁上零零散散地攀著些許綠藤。左右各有一個石室，石室的另一側似乎還有石室，但因光線昏暗而看不分明。

洞穴中間立著一個石臺，臺上浮著一顆碩大的夜明珠用以照明，而兩側的石室中則點著幽微的燈燭。

四下無人。

挾阿某來此的陣法在那血紅色的異光熄滅後便褪去了，也沒留下什麽束縛。這陣法出現得突然，消失得也奇怪，難不成是自己在無意間碰觸了什麽禁制？應該沒有吧？

還有這奪魄，自從到了這裏之後，竟像是瘋了似的，暴漲的光芒怎麽也壓制不住，倒比那夜明珠還亮上一倍。照理說，當奪魄遇到可以吞噬的東西時，它會通知主人，卻也不是像現在這樣的。

阿某有些摸不著頭腦，就準備進石室裏看看。這些石室中的擺設十分樸素，只在石壁上點著燈燭，除此之外，什麽也沒有。石室一個連著一個，阿某自右邊一個接一個地走過去，最後又回到了最初的洞穴之中。

沒有出口！？

莫不是有機關麽？

阿某環顧四周，最終將視線落在了那顆夜明珠上。這洞中總共也就那麽些擺設，一件一件試過去吧。卻不想她甫一將手搭上夜明珠，便見腕上的奪魄光芒愈盛。

兩相交映之下，石臺動了。

巨石摩擦地面，發出刺耳的聲響。阿某仔細看去，只見原本石臺豎立的地方現出一個漆黑的通道，一級級石階通向黑暗，看不見盡頭。

阿某借著奪魄的光照亮石梯，一階一階地向下走去。

只餘下這一條路，前途未蔔總比原地盤桓要來得好一些。石梯很長，盡頭有一片青色藤蔓，像極了垂落的簾幕。阿某伸手掀開藤簾，不覺發出了一聲驚嘆。

別有洞天！

這個洞穴比之上面那個更加寬闊，不同於外面的昏黑，相反，千百餘盞燈燭列在四周，明明滅滅的燭火仿佛漫天的星辰。洞口在頂端，布著顯而易見的結界。

洞中的布置十分溫暖柔和，放了不少用作消遣的東西，琴棋書畫，一應俱全。洞穴的南側是一張圍著紗幔鋪著綾羅的石床，床上躺著個膚白唇紅的少女，微彎的唇角透露著內心的喜悅。

竟是個活人！？阿某察覺到她平穩的呼吸，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，卻不慎撞到了身後擺著的殘棋。黑白相間的棋子四下撞擊在地上，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響聲——

那睡夢中的少女蹙了蹙眉，漸漸醒了過來。她揉著惺忪的睡眼，口中邊打哈欠邊含糊不清地道：“阿序？怎麽才回來……”

阿序？阿某楞了楞，沒有回答。

那少女等不到對方的回答，不禁疑惑地擡眸，在視線觸及阿某的瞬間怔了怔，訝然道：“你是誰？怎麽進來的？”

“我？我從上面掉下來的啊……”阿某道。

“你是從這上面掉下來的？”那少女顯然有些不信，指著洞頂的結界，又問道。

“不是啊，我是從外面那個地方掉下來的，我被一個陣法帶到了外面那個山洞裏，然後，然後不小心動了一下那顆夜明珠我就掉下來了。”阿某模棱兩可地解釋道，“你是這裏的主人麽？”

少女似乎還沒想明白，回答時也有些心不在焉的：“哦，我只是借住在這裏。”

“可是這裏只有你一個。”

“山洞裏只有我一個，可是外面卻不止啊。”那少女笑了笑，道，“你說你是被一個陣法帶到這裏的，那你原先不是住在這附近的？”

“我只是過路的，好端端地暫住在寄溪城的迎仙客棧，卻不知道為什麽莫名其妙地就被帶到這裏來了。”阿某委屈巴巴地說道，“這是什麽地方？這裏的主人呢？”

“這裏是桃苑的一處地宮，桃苑的主人……”那少女猶疑了一下，搖了搖頭，道，“我也不知道他住在哪，我從沒見過他。”

阿某詫異地道：“沒見過他怎麽會把這裏借給你住？”

少女淺笑道：“因為我朋友答應為他做事，所以他才把這裏暫借給我們的。你剛說的外面那顆夜明珠，就是我朋友設下的機關，照理說只有他才能打開。雖不知道你是怎麽做到的，但是我們總歸算是有緣分的。”

“你朋友是為這桃苑主人做事的麽，那你總應該知道他做的是什麽事吧？”所幸阿某還記得自己為什麽會被帶到這個鬼地方來。

“不知道。”少女又是搖頭，道，“他從沒與我說起過，不過也一定不是什麽太好的事。”

“哦。”阿某猶不死心，又追問道，“我剛剛聽見你說什麽‘阿序’？那就是你朋友麽？”

少女聞言，也不知是想到了什麽，神情變得越發柔和。她笑道：“是啊，他姓姜，叫姜辭序，是一個很厲害的人。”

“姜辭序！？”阿某瞪圓了眼睛，不敢置信。

她本以為離開襄川之後，姜辭序這一頁就已經被揭過去了，可現在看來，這事還遠沒有結束。也是，襄川那事還有許多疑團未解，又哪裏是那麽輕易就會結束的。

少女被她這一驚一乍的模樣弄得有些好奇，道：“你也認得他？”

“何止……”何止是認得，還有仇呢！阿某忽然想到那些當時在襄川懸而未決的疑問，於是勉強壓下心底的那點不虞，將後半句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，轉而笑道，“他是帶著一枚白玉八卦的吧？我們是在襄川認識的，他好像有什麽事情，一直都來去匆匆的。”

“嗯，是襄川！難怪你能啟用那夜明珠的，你們關系一定很好。他去襄川……好像是桃苑主人的一位朋友托來的事情，就請阿序去辦了。他現在還在襄川麽？”那少女面上略略有些激動，但烙刻在骨子裏的溫柔卻始終如舊。

阿某眨了眨眼睛，道：“唔，這我不能告訴你，你須先告訴我你是他的什麽人才行。”

“我叫懷顧，原是姑逢山的獙獙，他沒有同你說起過我麽？”

“你就是當年那只被他剝離元神的獙獙？！可是，可是你現在分明是個人啊！？”

懷顧失笑，道：“我本是妖獸，但後來失了元神，自然與凡人沒有什麽區別。”

“失了元神？那你不是應該……”不是應該已經死了麽？

“有他在，自然不會的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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